农民工参加社会保险 最后的赢家是谁

广东省率先在农民工中推行强制性社会保险，本意是为他们提供保障。但在珠三角地区，在一些地方政府的巧妙操作下，农民工变成了城市社保基金的“提款机”：以农民工参保名义征缴到的巨额保险费，源源不断地填充进地方社保基金，落入本地居民的口袋。

农民工：退休金？没听说过

查玉华，１９９３年南下广东打工，除了有两年回河南老家结婚生子外，前后在一家纺织厂工作了７年多。查玉华每月工资单的“扣款”栏里都注明“养保８３．６８元”。查玉华打算再干一两年就辞工，与家人团聚。当被问及知不知道如果交满１５年“养保”费，就可以终身领取养老金、晚年衣食有靠时，查玉华回答：“没听说过。谁能在这里干够１５年？”

在珠三角多个城市的企业，人们不无吃惊地发现，女工们都不约而同地作出了与查玉华类似的回答。

截至２００３年１２月，深圳市医疗保险参保人１６５万人，农民工占９０．１３万人。东莞市实行养老、医疗、失业三险捆绑参保，全市１００万参保人中，农民工占７０万人。广州市１７０万养老保险参保人中，有７０万是农民工。

在珠三角，企业一般与农民工签订一年劳动合同，最多３年。企业招女工一般不超过２５岁，男工不超过３５岁。多个政府部门和研究机构的抽样调查均显示：外来工在广东企业的平均工作周期是４年至６年，期间人均换工一次以上。

国家政策规定，累计缴费１５年才能享受养老保险待遇。农民工解除劳动合同时，可保留保险关系，重新就业时接续（俗称“停保”）；也可将其个人缴费部分一次性支付给本人，同时终止养老保险关系，重新就业重新参保（俗称“退保”）。但一些地方政府具体执行中，社保政策走了样，成了“解除劳动合同必须退保”。

厂长们透露：社保局实行总量控制，给工厂下达参保人数指标，企业必须缴足，至于谁参保谁不参保，一概不管，工人离开工厂就退保。农民工不断地变换工作单位，因此也就不断地参保、退保，再参保、再退保。

广东各地基本上采取养老、医疗、失业三险捆绑参保。除广州市外（广州医保不向农民工开放），珠三角城市大多规定医疗保险必须终身按月缴费，在职时由单位和个人支付，退休后由养老基金支付。农民工都是青壮年，正是疾病最少的黄金年龄，高额缴纳保险费却极少报销医疗费。许多企业一年为农民工缴纳三四十万元，而全厂职工只向社保基金报销医疗费四五万元。等农民工年纪大了，病痛多了，却因签不上劳动合同，或达不到退休条件，而被挡在医保门槛之外，即使在职期间年年月月缴费不止，晚年同样与医疗保障无缘。

社保覆盖农民工：赢家是谁

一位市委书记在向有关部门和企业作扩面动员时直言不讳地说：向农民工扩面，首先是本市自身发展的需要。农民工退保，所缴保险费的“小头”——个人缴纳部分由农民工一次性领回，“大头”——单位缴纳的统筹部分，充入地方社保基金。

２０００年开始大规模向农民工扩面，有了农民工这个“提款机”，珠三角城市的社保基金运行状况迅速好转，不但社保待遇大幅提高，社保基金还有节余。某市在退休人员人数基本不变的情况下，２００２年养老保险待遇支出猛增５０．１％，去年再次大幅度提高养老金待遇，目前该市退休人员的养老金与在职职工平均工资相差无几。由于医疗基金节余过多，深圳市２００３年７月起一下子把住院保险费率从２％降低到０．８％。

而另一些城市，由于养老基金存在“空账运行”，当期征缴到的养老保险费，已经支付给退休人员，参保人名下只有保费数字，实际上没有这笔现金。因此，地方政府不允许农民工退保拿钱走人。农民工们离职、离开参保城市，没有任何社保手续。自己交的那部分保费，就莫名其妙地空悬着。

退保也吃亏，不退保也吃亏。没有实惠的社保，农民工们入来何用？

谁来维护农民工社保权益

广东省社保厅养老处处长陈廷银说：“城市职工不允许退保，农民工可以停保待续，也可以退保，比城市职工多一种选择，这本来是对农民工的政策性照顾。农民工一解除劳动合同就退保，原因有三：一个是企业误导，一个是民工误解，一个是政策宣传不到位。”

了解内情的人士说：如果农民工真的留在城市里领退休金，按现在这样低的费率和缴费年限、缴费工资基数，地方社保基金根本不可能负担得起。一些地方政府向农民工扩面时，就根本没有为农民工留在本地退休作过财政安排，因为现状是农民工退保走人的多，留在城市退休的可能性很小。从政绩来看，向农民工扩面扩得好，对上对下都好交代，而农民工不断退保又使巨额统筹资金沉淀到地方社保基金中，可谓名利双收。既然农民工不断参保、退保，对地方政府而言是多多益善，那谁会去宣传政策、解释社会保险的本来意义？

现实表明，扩面、强制农民工参保时，各地政府力度很大。而且，在动员农民工参保时，大多晓之以“退保自由”，给农民工一个“定心丸”。而对有关保险待遇享受、退保的利弊、停保待续的权利，有关单位却三缄其口。

广州市社保局养老处处长陈敏说：“从关怀参保人利益的角度，政府应该尽量说服农民工保留保险关系，想办法使农民工能累计缴费１５年。从利益驱动的角度，地方政府应该是鼓励农民工退保的，或者不告知利弊。这完全取决于当地领导者的政治觉悟和良知。”

在广州，大量农民工在机关事业单位从事后勤工作，这些单位政策水平较高，干部能在农民工离职时告知退保的利弊，因此，广州保留社保关系待续、朝着“累计缴费１５年”目标奔的农民工也最多，有２７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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