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之后：养老院一天遭两次检查

大火之后：养老院一天遭两次检查

《中国新闻周刊》 实习记者/高敏

这两天，王芳的手机铃声似乎就没断过。一场大火之后，王芳和她的养老院也成为重点“关照”的对象。

5月25日晚上10点多，王芳接到消防部门的电话要求她立刻回她的养老院查岗。王芳是平顶山某老年公寓负责人，她有些懵：“这么晚了，为啥啊？”对方告知，两小时前，鲁山县康乐园老年公寓发生火灾。而康乐园老年公寓距王芳的养老院也只有四十多公里。

王芳带着员工去查岗，当时老人都已入睡，她提醒值班的员工不能睡觉，又逐个房间确认老人是否在屋内吸烟。当晚，她紧张得一宿没睡，第二天一早就进行了一次消防演练。大火带来的不仅是对涉事养老院的致命打击，整个养老院行业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停电排查

从26日开始直到现在，平顶山的各家养老院进入了天天接受检查的日子。消防、民政 、安监、公安等多部门，对养老院进行轮番检查。消防队来得尤为频繁，“原本平均一个月来一次变成了一天来两趟”，王芳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最多的时候一天有五六拨人来检查。

不定时的突击检查令王芳时刻处于精神紧绷状态，28日晚上十点以及29日晚上七点多，她的养老院又接受了突击检查。检查人员每次检查之后，都要听取养老院负责人的汇报，往往都要耗费一两个小时，然后再进行及时整改。因为繁重的检查和压力，王芳每晚至多休息两三个小时。

火灾发生后，民政部下发通知要求各地开展各类民政服务机构消防安全隐患排查和整改，公安部消防局也发出要求各地开展消防安全检查的通知。据民政部网站28日消息，北京、吉林等14个省市已下发文件，并成立检查组开展隐患排查整治工作。河南全省公安机关也启动了为期100天的安全隐患大排查大整治行动

郑州一位业内人士告诉《中国新闻周刊》，26日早上7点，郑州各养老院也接到消防检查的通知，有的养老院被要求进行全部停电排查。河南省的消防部门对各种写字楼以及公用设施等都在进行突击检查。

康乐园老年公寓起火宿舍是“铁皮泡沫”的活动板房，因而活动板房建筑成为此次养老院检查的整改重点。

王芳花费五万多元建起的一百二十多平米的观察室，因为是活动板房，被要求必须马上拆除。29日白天的检查部门给她放了“狠话”：“再不拆掉就把你的老年公寓给封了”。但拆除活动板房再建钢混结构建筑，需要时间也需要继续借贷资金，王芳急了，“整改也得给我时间，不是说拆就能马上拆掉的。”

另一家民办养老院因为活动板房需要拆除，即将面临彻底关停的命运。该养老院负责人刘勇向《中国新闻周刊》透露，该养老院5400平方米的建筑，由三栋彩钢房组成，“只有外层是彩钢房，房间里吊顶材料都是防水防火材料，墙壁也是砖混结构，”因为外观漂亮、冬暖夏凉以及经济实惠，刘勇当时采用了活动板房，如今都必须拆除。

老人被打发回家

在刘勇看来，民办养老院缺乏政府投入，资金多是借贷而来，本就盈利困难的养老院如今拆了重建更是难上加难。

年过古稀的刘勇是一位退休干部，他说出于让老人老有所养的想法办了这家老年公寓，这也是当地唯一一家养老院。但他的养老院的开办过程并不容易。征地用了三年时间，建设花了一年，经过三年征地，一年修建，老年公寓去年才刚刚建成，而他与合伙人已投进六七百万元。相关部门要求马上拆掉改用预制板重建，但这又需要花费几百万，无力承担的李勇不停地摇头：“以后再也不做了。”

除了对活动板房的整改，消防安全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王芳的养老院开始修建消防楼梯，并安装烟雾探测器。原来的老楼缺乏消防设施，因为资金问题也一直搁置，但现在要求“借钱也得整改”。

按照整改要求，建筑不合规格的养老院要腾空所有房间，把老人们送回家。由于所有建筑均属活动板房，刘勇的养老院中的六七十名老人需要全部搬离。经过同子女联系，现在大部分老人已被接回家，但剩下10位老人，因子女在外打工无法接走，甚至有子女直接扔下一句“不管了”，这让刘勇颇为气愤，“剩下10个确实走不了，我在发愁该怎么办。”他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从25日鲁山养老院大火发生直到现在，王芳接了六十多个电话，其中三四十通来自各地养老行业的同行，“我们同行都互打电话，询问情况并安慰对方，但我们感到真的好无能为力”，王芳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自己哭了好几次。

涉事养老院多名人员被带走，加上每日的“暴风”检查，大家都变得更小心谨慎。“原来敢收的情况比较糟糕的老人现在不敢收了，万一有神志不清的不小心点着火怎么办。”王芳向《中国新闻周刊》坦言，现在收住老人会“挑挑拣拣”。

出事养老院的法人代表范花枝与王芳是旧相识。在王芳眼中，范为人爽快，对老人极为关心。“她那个房子地刚批过，板房应该是临时过渡用的。”王芳揣测。不久之前，范还邀王去参观，“我要是去了，肯定会给她提些建议的。”火灾发生之后，王芳试着给范打过一次电话，手机已是关机状态。

王芳开始为养老院的前景担忧起来。民办养老院本就存在着用工难问题，“这次被抓起来十几个，愿意来养老院工作的人估计更少了。”

29日晚七点半左右，王芳的养老院又一次接受突击检查。检查的主要内容还是她那因时间和资金问题被她一推再推的观察室的拆除工作。检查人员的态度坚定而强硬，拆除必须连夜进行，她被告知，第二天市里领导会来检查。★

（应受访者要求，王芳、刘勇为化名）

（本文首发于《中国新闻周刊》新媒体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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