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老龄化问题面临"三重困境"

【美国《政策评论》季刊5月一期文章】题：中国老龄化问题日趋严重(作者美国企业研究所政治经济研究室主任尼古拉斯·埃伯施塔特)

    自20世纪90年代初以来，中国的生育水平显然低于置换水平。中国强制性的人口控制政策在控制该国年轻人人数方面也许是成功的，但是，其老龄人口在今后岁月中将大大增加，年增长率将达到 3．5％左右。从2005年到2025年，中国累计人口增长将有2／3左右发生在65岁以上年龄组，65岁以上的人口很可能翻一番达到2亿人左右。据联合国和美国人口普查局的预测，到2025年，中国在世界人口中所占比例不到1／5，但在世界老年人口中占近1／4。

    日益严重的“儿子赤字”

    20年后，中国的老龄人口靠什么来养活?尽管未来发展有许多不确定性，但是，我们可以相当有把握地推测，中国现有的国家养老金安排无法为这些未来的养老金领取者提供足够的财政保障。尽管 10年来北京高层对国家养老金问题给予了足够的政策考虑，但并没有正式提出任何替代方案。当今中国在政策层面上显然也没有颁布建立新的统一的社会保障制度的立法。

    因此，到2025年，中国的国家养老金制度很可能跟现有的养老金制度大同小异。但是，这就出现一个问题：中国政府限制人口政策的“成功”必然会在今后几十年里演变成工作年龄人口与老年人口比率不断下降。

    同样重要的是：在今后20年里，中国日益增多的预计退休人员面临日益严重的“儿子赤字”。在中国的文化传统中，供养老年父母的责任首先落在儿子肩上而不是女儿肩上(女儿有义务照顾丈夫的父母)。在20世纪90年代初，大约7％的中国60岁妇女从未生过儿子。现在，这个比例是10％左右。到2025年，这个数字将升到30％左右。而且，有些男孩活不到成年，不能帮助赡养年老父母。把生育和成活趋向考虑进去，20年后达到退休年龄的中国妇女中，很可能有1／3以上的妇女没有儿子赡养。对今后 20年中几亿中国老年人来说，向自己的女儿寻求财务和物质帮助等于是跟女婿的父母争夺资源。

    鉴于官方的政府养老金保证显然比官方政策可能希望的选择更加有限，鉴于作为传统社会保障制度的“中国家庭”结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脆弱，现实可能是，在今后几十年中，中国许多老年人将不得不得出结论：他们必须继续工作以养活自己。尽管中国取得了很大的物质进步，中国的老年人将不得不通过自己的劳动养活自己。

   老龄人口竞争中处劣势

    但是，中国的老年人口在本国的劳动力市场并不处于理想的竞争地位。让我们来看一看中国日益严重的“三重困境”中的第二重困境。中国的老年人在今天的劳动力市场处于劣势地位。在新世纪开始的时候，跟中国整体劳动力相比，65岁以上的劳庭者中，文盲或半文盲的比例是整体劳动力的6倍，近50％只有小学文化程度，只有10％拥有高中或大学文凭。他们在农业部门劳作的可能性很大——在2000年，中国87％的老年劳动者从事农业生产，而整体劳动力中只有66％的人从事农业生产。因此，中国老年劳动力被限制在低收入经济部门，带着低水平人力资本在这些部门辛勤劳动。

    尽管中国的教育水平不断提高，但中国的老年人口在2025年仍将处于劣势地位。我们这么说是因为我们现在掌握有关从现在起到2025年组成中国老年人群的人的受教育情况的数据，中国大约40%的老年人只受过小学或小学以下的教育。这种情况跟现在的发达国家情况形成很大反差。例如，在日本和美国，到2025年，65岁以上的人口有近 5／6至少拥有高中文凭。

    然而，在2025年，中国低技能老年劳动者主要仍将在田间劳动。尽管中国经济结构迅速变化，农业仍将是今后20年里的主要就业领域，老年劳动者在农业部门就业的比例很可能仍将超过总体劳动力的比例。

    关于中国农业所要记住的是，在农业部门就业不仅收入低，而且需要体力。甚至在其它西方不需要体力的工作，在中国仍然需要用体力来完成。这是因为中国缺乏资本投资，提供在生产过程中能替代人力的手段。中国的机械化程度比西方经济体低得多。这种情况在今后20年中不大可能有明显改变

    老龄人口健康问题突出

    由于中国老年劳动者受教育和训练的水平低于总体劳动力，他们是靠体力挣钱养活自己的群体的重要组成部分，现在是这样，将来也是这样。这就把我们带到中国老龄问题的“三重困境”中的第三重困境：在今后的岁月里，中国的老年人不仅可能会面临日益沉重的压力，要靠有偿劳动来养活自己，不仅会发现他们的就业机会主要是在低报酬和需要体力的工作，而且他们的健康状况很可能比不上其它国家的老年人。

    中国老年人的健康状况比西方国家老龄人口脆弱，这种前景并不令人吃惊。中国老年人一生中平均经历的健康和营养风险比西方国家高，生病和受伤方面的保护和康复条件不及富裕社会的老年人。从总体上说，中国的食品、住房、教育和保健服务(以及影响健康状况的许多其它因素)达不到经合组织的水平。结果，中国老年人寿命比经合组织国家的老年人短，而且他们的晚年往往是体弱多病，存在严重的健康问题。

    总之，根据目前的发展趋势，中国的老龄化趋势将使未来的老年人在一个日益成功的新兴市场维持一种拮据和不肯定的生计。目前的趋向所隐含的个人不幸发生率看来相当大，足以说明贫穷的老年人可能成为中国今后的重大社会问题。而且，贫穷老年人的问题还会扩大中国正在努力解决的社会不平等。

    中国如何解决贫穷老年人引起的社会和政治紧张还有待观察。北京的决策者们已经认识到这个问题，但可行的政策选择越来越少，剩下的选择方案变得代价越来越高。

来源：美国《政策评论》2006 年5 月9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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