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秉文：柔性退休是世界趋势不影响就业

郑秉文

中国社科院世界社保研究中心主任

高文书

中国社科院人口与劳动经济研究所副研究员

从10月1日起，上海开始实施柔性延迟办理申领基本养老金手续。按照《试行意见》规定，男性延迟办理申领基本养老金手续的年龄一般将不超过65周岁，女性不超过60周岁。但这并不意味着所有劳动人员都将要工作到这一年龄，所谓“柔性”，既包含满足按时退休人群的要求，也使希望继续工作并有意愿延迟领取养老金的人群能够获得延迟。

《试行意见》一出，网友纷纷开始议论，有人视之为是未来延迟退休年龄的铺垫，也有大学生担心未来就业将受到影响。为何上海会首先试行这一制度，这一制度的可行性又有多少呢？

老龄化问题日益突出

理财一周报：为何上海会成为第一个试行柔性退休的城市？是否与人口老龄化有关？

郑秉文：我认为这与上海人口的老龄化还是有一定的联系。上海目前的制度有综合保险、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此外还有 “镇保”和 “农保”，每个制度都是独立核算的，基金是自我平衡；但每个制度的老龄化情况不一样，赡养率不一样，财务可持续性就存在很大差异，且上海是全国老龄化最严重的城市之一，“城保”作为基本养老制度就必然面临很大压力。

在这些碎片化的制度中，“综保”的年龄结构比较年轻，上海外来人口和农民工较多，基金的可持续性是没有问题的，会有较大的结余。如果上述四个制度各自独立，势必导致财务有结余的制度与财务赤字的制度之间不能打通，不能调剂，于是，“城保”的前途就只能采取柔性退休年龄，以缓解老龄化带来的财务压力，或是给予财政补贴。

社保基金的不可持续与老龄化二者之间关系密切。上海市人口老龄化程度比较严重，“城保”中缴费者的比重日益小于退休者的比重，这便导致了收入的资金不能负担其支出，这种情况一直难以改善。唯一可以调整的系数就只能是提高退休年龄。

实际上，推行柔性退休政策是一种趋势，全世界都是这个趋势，在国外叫做弹性退休制度。长期来看，这是中国养老保险制度的必然趋势，尤其是希腊主权债务危机出现之后，欧洲国家纷纷开始提高退休年龄，增强养老制度的财务可持续性，以期减轻国家的财政负担。希腊采取提高退休年龄的做法是不得已而为之，否则，IMF和欧元区国家就不给予援助。

理财一周报：有人认为企业单位的养老金和事业单位的养老金差距较大，所以应在养老金的缴费领取环节做出改革，您是否同意这种观点？

高文书：其实这是制度的问题，企业人员是走社保的，而全国事业单位员工是不走社保的，我们称之为“政府养老”，即社会养老保险的制度不覆盖公共部门的公务人员。这是目前的一个制度安排，现在正在积极进行事业单位的养老制度改革，将来事业单位相当一部分人也要走社会保险，会让制度间的差距越来越小。

郑秉文：企业和事业单位之间的养老金在逐年拉大，即使目前中央政府连续六年上调企业养老金待遇，但这水平依然是在拉大的。这说明我们企业的基本养老制度在设计上是存在问题的，首先应该改革的是制度设计本身。单纯靠人为去干预待遇水平的提高是有问题的，这对制度的长期建设也会造成负面影响。企事业单位的养老金逐渐拉大，说明我们的基本制度应该改革。

退休返聘PK柔性退休

理财一周报：有观点认为在当今的体制下，企业可以实行退休返聘的方法来继续使那些技术人才发挥余热，并且对于企业来讲，可以不用再为退休返聘员工缴纳社保费。那么企业和员工是否还会选择柔性退休？

郑秉文：两者之间我认为肯定会产生矛盾，所以柔性退休要和返聘制度进行整合、规范化，否则可能会扰乱劳动力市场、扭曲劳动力市场价格、扰乱劳动力的流动，这反倒会给社保基金的可持续性带来另外的一些影响。我们知道，返聘的措施对社保制度的财务支持是没有任何作用的。从这个角度看，柔性退休和返聘这两个政策就需要整合，要衔接起来。

毫无疑问，一个直辖市单独去制定这种制度，与国内的统一退休政策会有许多矛盾的地方。上海这么做等于给中央提出了问题，促使中央政策面临调整的可能性。现在中央政府提供的公共物品的政策落后于上海和许多地方政府的供给，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于是，地方政府才出现了四个退休制度、五个退休制度，以满足地方迅猛发展的参保需要，于是就出现了严重的碎片化现象。

高文书：目前关于退休以后再就业我们称之为老年人就业，目前据我所知，老年人就业的法律还没有出来，所以现在还处于探索当中，国家也没有一个法律规定。而从企业来讲，退休返聘的成本更低，因为企业不用缴社保，工资也是比较低的。而对于劳动者个人来讲，他一方面拿到了退休金，另一方面还能拿到一份工资，这样总的加起来拿到的可能还会比过去多一点。

从短期来看，这对于个人和企业来说好像都是一种双赢的局面，但从宏观角度看，过早退休减少了社保金的缴纳，而退休返聘后，又拿养老金又拿工资，等于是国家在替企业偿还一部分的劳动力成本。目前现行的制度就是这样，但从人的健康程度和养老金的可持续发展来看，女性的退休年龄还是过早。

理财一周报：柔性退休是否会逐渐取代退休返聘制度？

高文书：可能性比较小，因为现行制度不会有太大的变化，比如退休年龄，这涉及一个非常敏感的问题，国家有关部门也声明现行的退休年龄制度不会有很大的变动。像欧美一些国家想提高退休年龄也遇到了很大的阻力。所以短期内不会有很大变化，而那些愿意继续工作的人只要是在制度许可的范围里，老年人就业这种情况会长期存在。

郑秉文：从未来看这两种制度应该要进行整合，现在在过渡期，仅仅是上海一个城市提出的举措，跟全国的大制度和大政策如何衔接是关键。但我认为，上海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城市，是一次非常好的尝试。这也是给正在酝酿中的《社会保险法》提供了崭新的案例和提示。上海在改革方面是走在全国前列的，敢作敢为，我觉得很不容易。

柔性退休对就业影响不明显

理财一周报：很多人担心柔性退休会对大学生就业产生影响，您认为这一政策对就业市场的影响会有多大？

高文书：我们现在还无法掌握每年柔性退休政策会影响多少工作岗位，因为并不是所有的符合柔性退休政策的人都会选择柔性退休。而且，老年人就业的岗位和大学毕业生就业的岗位不一定会完全冲突，毕竟像高级工程师之类的岗位还是需要有经验的人，所以我认为两者相冲突的比例不会特别大，可能在20%～30%。不过总体而言可能会对大学生就业造成一定影响，但不应夸大影响。

郑秉文：多少会对就业产生影响，但是我们能够通过政策的调整，来把政策的影响缩小到最低限度，取一个中间的平衡点。一方面社保系统严重缺乏人手，一方面大学生就业困难，为什么我们不能扩充社保经办机构的规模呢？目前全国社保经办机构只有十几万人，与欧美国家的社保经办机构人员规模相去甚远。这就可以解决大学生就业问题，是一举两得的做法。

理财一周报：要缓解我国养老保险目前面临的难题，国外有哪些成功的经验能够借鉴？

高文书：第一，国外主要不分城乡，在城市内部也不分为本地和外地，所以只要是劳动者都能参加社保。而我国现在参加社保的覆盖面还太低了，因为城镇本地的劳动者已经纳入社保体系，而农民工这个群体中有70%～80%的人没有纳入城镇的社保体系。

第二，我国有40%～50%的人口是农村社保，而农村社保我国才刚刚开始推进，我们称之为“新农保”，从今年开始试点到大面积推广，目前也只有20%多的县开始实行“新农保”，覆盖面还是比较低，不过我国计划到2015年实现全覆盖。所以国内外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国外参加劳动的人都能参与社保，而我国有相当一部分的劳动人群并没有参加社保。

【出处：理财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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