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年末央视的一期“新闻1+1”节目,主持人白岩松以这么一个“故事”作为开场白,聊开了《社保基金,该不该入市》的话题:在一个金融论坛上,刚刚就任的证监会主席郭树清第一次公开露面。他在上台要讲话时,“啪”地跌了一下。当时有敏感人士开玩笑说:“看样子,股市还得有一小跌。”更有趣的是,您知道当时扶他的是谁吗?是全国社保基金理事长戴相龙。又有敏感的人马上解读了:“哎呀,看样子最后救市的是社保基金。”
央视的这期“新闻1+1”节目,重又拉开了关于社保基金入市的新一轮讨论。其中的关节点是环环相扣的三个问题:其一,储备积累的社保基金是否需要保值增值?其二,如果需要,那么是否应该进行投资?其三,如果应该,那么是否可以投入股市?
以下,就按以上提出的问题及顺序来谈谈我的看法:
一.储备积累的社保基金是否需要保值增值?对于这个问题,我们可以立即毫不犹豫地回答:唯一的答案就是Yes!因为这只涉及浅显的社会保险基本理论甚至可以说是基本常识。
众所周知,养老保险有两种模式,一是现收现付制,一是储备积累制。现收现付制是以“以支定收”或“以收定支”的方式作出年度预算,当年收上来的保险费用来支付翌年的保险金,收支相抵,基本平衡,所以毋需考虑储备积累的问题。储备积累制是劳动者在其劳动生涯中,不断为自己积累养老基金;到退出劳动生涯后,则从基金按月领取养老金以敷晚年生活之用。因为长期积累的基金一定会受到社会平均收入和消费水平的提高和物价上涨等因素的影响,使之面临贬值的风险,所以一定要考虑保值增值的问题。否则,基金的储备积累就会变得毫无疑义。
中国的现行养老保险模式是“社会统筹+个人账户”,也称“部分积累制”。一般的理解,社会统筹部分是现收现付制的,个人账户部分则是储备积累制的。因此,个人账户部分积累的资金是需要保值增值的。根据媒体披露的数据:2011年,整个养老保险制度滚存积累的基金规模已经达到1.8万亿元。
需要说明的是:这里所说的养老保险基金,与本文开头提及的戴相龙麾下的“社会保障基金会”所管理的社会保障基金并非一回事。前者纯粹是现行养老保险制度历年滚存积累的储备基金,主要与现行制度中的个人账户相关;而后者则是中央政府为了防止社会保障将来可能会出现的财政上的亏空,未雨绸缪地用历年财政的“伙食尾子”积累起来的一笔基金。后者其实与现行养老保险制度乃至整个社会保险制度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二.社保基金是否应该投资?
在第一个问题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我们接下来要讨论的问题是:如何保值增值。从理论上来说,要保值增值可能有两个选项:其一是国家负责,财政给予保值补贴;其二是投资市场,通过经营获利增值。在改革开放和市场经济的大环境中,自然后者是首选。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社会保险的基本理论乃至基本常识。
但是,在中国,现行的相关政策,即滚存结余的养老保险基金“只能存入财政专户,投资于银行存款和国债”,这显然是与上述基本理论乃至基本常识背道而驰的。因为银行存款和国债的利息非常低,坊间的说法就是跑不过CPI,据媒体披露,“10年以来扣除通胀后的年均投资收益率是负数。”。
究其原委,中央政府的上述规定实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20世纪80年代中期,社会保险制度开始进行改革试点,当时更为“碎片化”的养老保险基金,至少在潜规则里是允许地方有关部门进行投资经营的。因此,具有超长期储备基金性质的社会保险,一度在官场被视为令人垂涎欲滴的“唐僧肉”。据媒体报道,因为没有有效的监管,到1997年,被挤占、挪用的养老保险基金达90多亿。
2004—2007年,就社保基金被挪用“长期未能收回”,广州市人大代表向政府提出质询。经调查后,广州市有关部门回应:截至1999年底,广州市“在外运营”的社保基金10.18亿元。经努力已追回3.626亿元,还有1.05亿元有望追回。言下之义,还有5.504亿元是追回无望了。这就是“广州社保基金挪用案”,最终以两个中层官员被判刑而告一段落。
当然,比起“上海社保基金挪用案”,广州的案子只能算“小巫”了。2006年,上海市劳动保障局局长祝均一,因涉嫌违规使用32亿元社保基金被“双轨”,涉案金额竟达百亿元人民币。2007年初,上海市领导宣称,已全部收回了直接涉案的社保违规资金,连本带息共计37亿元。据媒体总结,此案最后牵涉包括上海市委书记陈良宇、国家统计局局长邱晓华等一大批高官及企业老总。
一系列涉及挪用社保基金的弊案使中央政府下了决心,给社保基金通上了“高压电”,伸手必被电击,致使任何人都不得染指。但是,这个不得已而作出的决定,副作用也是明显的。2006年,我在《广州日报》撰文评论“祝案”时提出:“我们现在看到了社保基金被贪污挪用给老百姓造成了损失,孰不知基金运营不善,不能带来合理的回报也是一种损失。这两种损失孰大孰小,现在很难估算。”五年以后,对于这个敏感问题,我们能作出正面的解答了:非常遗憾,居然是后者为大。
三.社保基金是否可以投放股市?
如今,我们的立场又回到了社保基金不投资就不能保值增值的基本常识上。但是,一说到投资,很多人立刻想到了股市。近来,社保基金投资股市呼声渐高,为什么本文开头的“郭证监”和“戴社保”会被“装进”这样一个故事中呢?按一些媒体的说法:这二位正是积极主张社保基金入市的“带头大哥”。
“股市有风险,入市须谨慎”, 这个张贴在每个证券营业部最醒目处的警示,难道仅仅是对普通股民而言的吗?最近,有几家网站就“社保基金入市”进行了调查,持反对意见的从54—74%,平均下来大约为三分之二。看来公众已经深得“谨慎”二字的奥妙。
持谨慎态度的理由大多是:中国的股市“不成熟”,现在不是入市的好时机。那么,什么是“好时机”呢?企业发行股票,本意是让股东们随着企业的成长和业绩的提升共同赚钱。如果说,“时机”是建立这个基础上,那显然就“成熟”了,毫无疑问就是“好的”。但现在的股市却显然不是这样的。中国的股市有两大特点:一曰自我封闭,二曰投机过甚。迄今为止,在股市上赔了的人,专业一点叫“被套牢的”人,占多大比例呢,媒体披露的数字是70%。
在以往的讨论中,在股市投入已达100个亿的社会保障理事会,被称为“国家队”。试想,如果全运会赛场突然来了一支国家队,风卷残云一般地抢金夺银,哪别人还有玩的份吗?如今讲的社会保险基金入市,与原来的那个社保基金还不一样,更是个能赢不能输的超级宝贝(迫于政治压力)。超级队玩的老百姓的救命钱,一旦入市,是否意味着眼前已经被玩残了的股市大限已到?因为社保基金在股市上赚了,那么显然赚的是小股民的钱;如果社保基金在股市上赔了,那么赔的就是参保人的保命钱。再说,股民们买股票,是否应该紧跟社保基金呢?如果都不跟,那就眼看着钱都向着社保基金“钱进、钱进、钱进进”;如果都跟风,那就显然谁也赚不到钱了。
在关于社保基金入市的讨论中,一个重要的概念被有意无意地偷换了,这就是,被大肆宣扬在资本市场上大有作为的国外养老基金,根本就不是什么“国家队”。社保理论有“三支柱”之说,用国人习惯的语言来表述:一是政府提供的基本养老金;二是企业设立的私人养老金,亦即“企业年金”;三是个人自已购买的、政府提供税收优惠的个人养老储蓄。政府的基本养老保障,是现收现付的,根本毋需进入股市。进入资本市场的是私人养老金和个人养老储蓄。这两个支柱,本来就是市场运作的,且是补充性质的而非“保命钱”,更不会与政府有直接关联。所以,美国资本市场上不会有国家队,再“梦幻”,也是一支“俱乐部队”。在市场机制下,这是公平的。
四.社保基金怎样投资为好?
社保基金要投资,但不能投资于股市,这个游戏怎么玩?实际上,社会保障就是整个社会分配的一部分。从社会分配的高度来看这个问题,首先要确认,社会保障是政府不可推卸的责任,所有社会成员的基本生活是必须得到确保的,这就是常说的民生。
当然,要做到这一点,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财政补贴。如果不想用或者尽量少用财政补贴的办法,那么就只有在养老保险基金的投资获利、保值增值上做文章了。从理论上来说,这并非难事,找几个投资肯定获利,而且是利润较高的经济领域,让养老保险基金去投资便是。这样的领域肯定是存在的,譬如常说的“垄断性企业”。前不久,国资委有关领导曾有过表态:“国有资本收益就像是全国人民的一笔储蓄,不会被企业内部人拿走,在需要时可以随时拿出来。”那就让这个表态成为事实吧。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用在国有企业、国有土地的运营中征收特别税的办法,从他们的赢利中直接把资金拨往社会保险基金。但这个办法不太“市场”。要走“市场”或“准市场”的路子,可以考虑“以房养老”,但其前提是房地产市场和保障性住房要真正地“正常”起来。
从社会分配的高度看养老,我们可能要改变我们的思维定式和路径依赖。国家可否做一个中长期规划,在今后的5年、10年、20年、50年中,我们的GDP和国家财政在各个方面怎样分配?以什么样的原则分配?在养老的方面可以分配到多大的份额?若从需求出发考虑问题,我们在养老方面又须有多大的支出?接下来,我们再考虑,用“保险”的方式可以收到多少钱?其间的缺口我们可以用什么方式来填补?也许这样的逆向思维,可以帮我们找到养老保障的真正出路。
【出处:中国网】
“唐钧:纠结的社保基金入市还是不入”由中国社保网收集整理编辑。
本文地址:http://www.shebaodata.com/xinwen/82956.html
为了社保知识的普及、信息的传播,中国社保网欢迎您转载分享。但请注明文章出处并保留完整链接。否则我们将保留追究其版权责任的权利!
人众所周知,我国养老保险的最低缴费年限是15年,但大部分人的工作年限却不止15年,也就是说,实际上的缴费年限远远超出15年;因此,即便增加缴费年限,对个人的影响也相对较...[查看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