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解社保困局需要宏观视角

6月5日，人保部称中国推迟退休年龄已成必然趋势，他们将适时提出弹性延迟领取基本养老金年龄的政策建议。据悉，人保部原拟于今年下半年开始相关政策的调研工作，这一表态就是试探社会反映之举。然而这引起了强烈的社会反响，人民网发起的一个投票中，有45万网友参与，90%以上反对延迟退休的建议。近日又有消息称人保部推迟了相关政策调研时间表的确定。

为何要推迟退休年龄?人保部指出，“随着人均寿命的不断延长，相应推迟退休年龄，是必然趋势。”实际最直接的压力来源于人口结构变化产生的养老金支付危机。根据曹远征等人最近的测算，如果不发生任何改革，中国养老金的统筹账户，从2017年起要求的财政额外补贴将开始上升，至2050年将达到当年财政支出的20%以上。与GDP的规模比较，在不改革的情况下，养老金缺口到2020年将达到0.2%的GDP，2050年达5.5%的GDP。今后38年累积，养老金总缺口的现值相当于目前GDP的75%。在上海，社保账户已现缺口并日益扩大，未来会有更多的城市面临这一困境。

危机不仅于此，农村居民、进城务工人员也将会产生社会养老的要求。虽然他们没有交过社保，无法像城镇职工那样享受政策，但与当前国企下岗职工一样，国家转型过程中，他们也是被牺牲的一代。政府近年在民生方面的努力也吊起来了他们的胃口，未来政府可能不得不将他们纳入到社会统筹养老的体系中，这对当前的社保体系的挑战是巨大的。

面对越来越大的养老金缺口，政府能走的只有两条路：筹更多的钱、发更少的养老金。前者的手段是扩大缴费人群、提高费率，延迟退休则是从后者的角度来考虑问题。延一年退休，自然就增加一个干活、减少一个白吃饭的。社保体系越发明显的缺口预示着，延迟退休政策的出台只是早与晚的事。

但问题是，劳动者凭什么要晚一年退休?按照目前养老政策，个人缴费率全国平均为工资的8%，企业缴纳20%，合计为28%，而G7发达国家的平均费率仅为18.5%。在20世纪延迟退休年龄政策出台以后，美日德等国的养老金领取年数仍可达到15年以上，但中国即使是现在也不足15年。缴费比率比发达国家高，而领取养老金的年数又比别人少，延迟退休自然不受欢迎。

单纯的延迟退休政策虽然可以缩小社保的缺口，但会形成更大的怨气，挫伤劳动者缴费的积极性，对长期社保体系的稳定性是不利的。我们需要从宏观上审视社保的缺口：存量缺口与增量缺口。当前社保体系是现收现付制，存量领取养老金的人，大多是此前国有企业和机关事业单位的职工。增量缺口，依赖于今天的缴费比率与承诺。

我们应该认识到，为了弥补存量的缺口，政策设置较高的缴费比率。虽然解决了今天的支付压力，但意味着未来的社保缺口会更大。存量缺口可以看成国家转型的产物，不应该用提高在职劳动者的缴费比率来弥补，应该由转型过程中的收益来弥补。而转型过程中政府控制的最大的收益当属国有企业及政府持有的资产，将他们的股份划入社保，弥补存量社保的缺口正当其时。

增量缺口的解决，则需要先厘清一个问题：政府应该承担多大程度上的社会保障?建立一个退休后仍能享受和工作时一样的薪酬是不现实的。欧美的债务危机已经给了我们非常明确的教训。当下社保缺口也给了我们警示：政府应该提供基础的养老保障，但并不意味着没有上限。这需要政府降低劳动者的养老金期望。当然，降低社保缴费比率，让劳动者尽可能地自食其力，是降低劳动者对养老金过高期望的必要前提。这时，延迟退休对劳动者来说，自然更容易理解。

最后，我们必须正视的是，延迟退休政策之所以被人诟病，更深层次原因还在于社保体系不公平。以公务员为代表的机关事业单位，少缴或不缴社保，但仍可以从财政系统享受远远超过普通退休者的养老金水平。以北京为例，2007年底企业退休人员的养老金平均是1380元左右，而机关干部养老金平均则在4000元以上。因此，要让劳动者支持延迟退休等一系列化解社保困局的政策，就必须重塑社保系统的公平，这才是根本途径。

作者系上海金融与法律研究院研究员

【出处：时代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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