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蔚冈：填补养老金缺口，只能延长缴费年限吗？

究竟该如何看待社保历史欠账、养老金缺口问题？延长缴费年限、延迟退休是不是一种本质上有效的解决方式？社保改革一揽子解决方案还应着眼于怎样的理念重塑？

日前从多部委举行的闭门会议上传来消息，高层已就社保制度的顶层设计规划等问题达成了方向性共识，其中延长养老保险缴费年限几无悬念。而有关媒体日前抛出的“月薪5000延迟退休5年、每月多拿900养老金”的算法则遭到了诸多质疑。究竟该如何看待社保历史欠账、养老金缺口问题?延长缴费年限、延迟退休是不是一种本质上有效的解决方式?社保改革一揽子解决方案还应着眼于怎样的理念重塑?今日本版特策划专题，从不同角度深入剖析这一热点话题。

要解决中国养老体系问题，必须下大力气解决目前公众存在严重异议的养老双轨制问题，适当降低公务员体系的养老金待遇，因为这事关公平;同时，还要解决养老资金资产缩水等问题，进行有效投资、盘活存量，因为这事关效率。此外，除了延长缴费年限或者说退休年龄外，中国目前至少还有其他很多途径可以用来补充养老金缺口，比如，通过减持国有股补充养老金缺口。

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这些问题都比简单地延长缴费年限和延迟退休年龄更为重要。如果我们目前讨论养老体系还只是在延长缴费年限和退休年龄上纠缠，那么就意味着过去近20年的学费白交了。

近日有媒体消息称，多部委与多套养老方案设计者们召开了为期两天的闭门会议，在养老制度上达成了多项共识，其中包括延长养老保险缴费年限和养老金实行并轨。

按照目前的规定，我国养老金缴费的年限规定是最低15年。15年之所以会成为问题，这是源于当年制度设计的失误。按照目前的规则，那些临近退休年龄的城市居民，只需要按最低标准一次性补缴15年养老保险，即可领取相当于最低生活保障的养老金。据说现在不少地区有人一次性补缴而从隔年就开始领取养老金，以此算来这种养老金的年收益率超过20%，超过任何一种理财产品。

当初之所以会形成这种漏洞，是因为两个因素：一是由于1997年前退休的职工并没有缴纳养老金，为了增加养老金池子里的总量，因此有了这种优惠———即通过一次性补缴15年就可以获得养老金;二是因为制度出台前缺乏必要的讨论，因此制度运行后会出现这种漏洞。

单纯从技术层面考虑，随着养老金的空缺越来越大，似乎可以通过延长缴费年限来实现。原理很简单，“延长缴费”可以增加个人账户中的资金，同时还省略了支付压力，是一个事半功倍的举措。

延长缴费年限在某种程度上就意味着延长退休———因为对于绝大部分工薪阶层而言，养老保险金是和工作联系在一起的。那么，延长退休年龄是不是合适?至少从国际经验来看，这并不是一个坏主意。西方各发达国家领取全额退休金的年龄普遍比中国晚，很多国家都是在65岁以后才全额支付养老金。即便如此，很多国家还在考虑延长退休年龄，从2009年起美国领取全额退休金的年龄为66岁，从2021年开始，退休年龄每年递增2个月，至2027年实现退休年龄至67岁。

考虑到中国现在的退休年龄是设立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因此从技术上而言延长缴费年限或者退休年龄并不是一件不可接受的事。一个可供佐证的数据是，1949年中国可预期寿命是36岁，1978年是68岁，而据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资料计算，2010年中国人口平均预期寿命达到74.83岁。人的预期寿命在增加，那么适当延长退休年龄并不是件坏事：在现收现付的养老金体制下，不延长退休年龄就意味着获得养老金的老年人越来越多，而给这个养老金池子里蓄水的人却越来越少。长此以往，这个游戏自然玩不下去，最终受损的只能是所有缴纳养老保险和领取养老金的人。

即便如此，为何公众还是反对推迟退休年龄或者说延长缴费年限?用很多专家的话来说这是公众的“情绪化”思维。这种反对是不是一种情绪化?在笔者看来倒是未必，因为延长退休年龄就意味着自己所缴纳的养老保险金数额在增加，而可能获得的养老金数量在减少。为自己的利益计，自然会有很多人反对这样的方案。从这个意义而言，单纯指责公众情绪化其实并没有多少说服力。此前有媒体计算月入5000元延迟退休每月多拿900元则纯属偷换概念，延迟退休5年不仅要多缴5年保费，还要少拿5年养老金，更何况还要考虑通货膨胀的因素。

同时，除了延长缴费年限或者说退休年龄外，中国目前至少还有其他很多途径可以用来补充养老金缺口。首先，通过减持国有股补充养老金缺口。中国目前有着全世界最为庞大的国有资产，而这部分资产很大一部分是和现在的退休员工有关。而且从现实来看，绝大部分央企都已经在资本市场上市，适当减持国有股，不仅可以减少控股成本，同时还可以用这部分资金补充养老金缺口。当然，减持国有股，不仅仅有利于增加养老金池子的规模，同时也有利于建设一个更加公平的市场经济，在目前国进民退的局势下有着更为重要的意义。

其次，须适当降低公务员体系的养老金待遇。当下中国养老体系最受人诟病之处恐怕并不是退休年龄过于年轻，而是没有甚至很少缴纳养老保险的公务员和事业单位群体享受了比一般工薪阶层更高的退休金。在目前双轨制的养老体系下，这部分群体的退休金是由当期财政、而不是由社会统筹的养老体系缴纳。如果目前解决养老金危机只是考虑延长缴费年限或退休年龄而不去触及公务员养老体系，则只会使得两个群体之间的情绪愈发对立。此前网络上有很多人说“中国目前的养老金制度是由一群不缴纳养老保险的人所决定”，这话虽然有些偏颇，但多少反映了当下中国的现实。

再次，养老保险资金的低效使得资产不断缩水。如果从缴费比例看，中国养老保险金的缴纳比例为个人税前工资的30%(个人缴纳8%，单位缴纳22%)，这样的比例并不算低。但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这些保险金只是躺在银行的活期账户，并没有进行有效投资，这意味着与固定资产的增值相比，养老金的资产在缩水。如果说延长缴费年限是属于减少支出和增加收入，那么提高养老保险资金的投资效率就是属于盘活存量。而当下尽管有这么多的社保专家在讨论是不是要延长缴费年限和退休年龄，却很少有人讨论该如何让目前的投资更有效率，而后者可能是最为重要的问题。

由此来看，要解决中国的养老金问题，最为重要的恰恰不是简单地延长缴费年限。如果没有公共讨论而仓促出台，必定会留下更多漏洞。现在的社保制度源于上世纪90年代，之所以有这个制度是因为当时国企改革的形势非常严峻，而且企业办社会的严重负担让国有企业不堪重负。尽管今天的养老体系存在着诸如养老资金增值、双轨制和缴费年限等各种问题，但与当时的状况相比已经有了各种飞跃。 

究竟该如何看待社保历史欠账、养老金缺口问题？延长缴费年限、延迟退休是不是一种本质上有效的解决方式？社保改革一揽子解决方案还应着眼于怎样的理念重塑？

要解决中国养老体系问题，必须下大力气解决目前公众存在严重异议的养老双轨制问题，因为这事关公平;同时，还要解决养老资金资产缩水等问题，因为这事关效率。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这些问题都比简单地延长缴费年限和延迟退休年龄更为重要。如果我们目前讨论养老体系还只是在延长缴费年限和退休年龄上纠缠，那么就意味着过去近20年的学费白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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